Lot 665

成交价(人民币)：437,000

年代：19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

材质：纸本 铅笔

尺寸：40×30 cm. 153/4×113/4 in.

收藏

巴黎图欧拍卖会，1970年代
米歇尔·哈巴尔先生旧藏
陈炎锋先生旧藏
台湾私人收藏

展览

“常玉，卅年代的素描与水彩”，1982年5月1日至11日，版画家画廊，台北
“双玉交辉:常玉与潘玉良作品展”，1995年10月14日至11月26日，历史博物馆，台北

出版

《巴黎的一曲乡思:常玉》，印刷出版社，台中，1982年2月，第20页及第46页
《华裔美术选集（1）:常玉》，艺术家出版社，台北，1995年9月，第42页
《常玉画集》，历史博物馆，台北，1995年，第114页
《常玉素描与水彩全集》，财团法人立青文教基金会，台北，2014年，编号D1409

简介

轻盈的灵魂，丰厚的“肉身”
拍品编号 665-674
引子
1982年5月，常玉在台湾的第一场纸上作品展览“常玉，卅年代素描与水彩”，在台北版画家画廊举办了。而三年前，展览的主要组织者陈炎锋甚至对常玉其人并不熟知。
1979年，当陈炎锋的好友周立业（Nicolas Joliet）打电话来问他:“是否听说过常玉这个名字？”时，他还没意识到，自己将遇见未来数年都为之钻研、为之奔波的天才艺术家。
时间退回到1966年8月12日早上，翠华楼的老板侯成庚带着他刚到巴黎的外孙去拜见常玉，敲门却得不到回应，他们企图从窗子喊常玉时，却闻到一股瓦斯气味。当公寓管理员闯进去时，发现常玉早已离世，他静静地卧在床上，胸口还横放着一本书。据侯成庚所言，常玉前晚邀请数位朋友来到他的住处宵夜，可能他用瓦斯炉煮食后，未将炉子关好，等朋友离去后卧床看书时不知不觉中毒，在睡梦中离世。
散落遗珠
孑然一身的常玉去世后，他的大部分私人物品被移往街头任人处置，工作室里的画和家中能找到的纸上作品、油画，则全部被送到巴黎图欧拍卖公司处理。在法国，无人继承的遗物由政府负责处理，而艺术品、装饰品这类则多在图欧拍卖公司公开拍卖，由于每天都有大量物品待出清，图欧没有余力准备拍卖目录，更没有时间和空间进行预展，常玉的作品就是这样被成箱成落地打包上拍。据常玉作品的藏家之一，尚·方斯瓦·毕朵（Jean Fran?ois Bideau）回忆，有天早上他看见三落被绑在一起的油画，最前面的作品都来自一个叫做“Sanyu”的无名画家，由于只能看到每落的第一幅，毕朵决定赌一把，买下这三落。万幸的是，这三落共六十幅画作，都是来自常玉。
哈巴尔
米歇尔·哈巴尔（Michel Habart）即是通过图欧拍卖获得常玉作品的幸运儿之一，哈巴尔退休后，大部分时间都流连在法国国家图书馆或附近的图欧拍卖公司，以期寻珍觅宝。哈巴尔得以慧眼识真，这其中还归因于夹杂着的一层关系:亚尔拔·达昂（Albert Dahan）是常玉的好友兼画迷，还曾经订购数套常玉发明并为之热衷的“副业”—“乒乓网球”，哈巴尔的好友亨利·卡山（Henri Cachin）在与达昂共事中得知了常玉。所以，当1970年代早期，哈巴尔与卡山在图欧拍卖看见大批常玉素描时，便毫不犹豫地买下了一箱。
据哈巴尔的女儿回忆“我还记得父亲带着他的宝贝回家时，脸上流露出的光芒……简约利落的线条以及这些二十年代女体流泻出的性感，看过的人莫不议论纷纷。我们在中国书法和这些无数裸女中找到共同点。我父亲从这些画作中看到马蒂斯、马约尔的雕塑以及亨利·摩尔。常玉用毛笔的温润笔触创造了专属的独特。”
陈炎锋与哈巴尔
让我们再回到文章开头，陈炎锋在接到这个一头雾水的电话两年后，才经好友牵线，与米歇尔·哈巴尔真正得以相见。陈炎锋在见到哈巴尔前，先行见到了常玉的一张裸体素描，这张作品透出的强有力的气韵，深深吸引着陈炎锋。第一次碰面时，哈巴尔向陈炎锋展示了上百幅在图欧拍卖中标得的素描与水彩，并分享了他从达昂口中认识到的常玉，陈炎锋回忆到，“此次，只略翻了百来张！但我心里所受到的震撼却是这百来张重量的千万倍。”
哈巴尔和陈炎锋的友谊自此展开，两人共同为拼凑常玉的生平以及推广他的艺术而努力，哈巴尔的女儿说，“他们两个可以聊常玉聊上好几个小时，他们试图填满常玉的生平，而且在日期的考证上总是意见相左，谈话往往就在笑声中结束。”模糊留在陈炎锋脑海中那个“早期留法学人的回忆录中曾提及的常玉”，随着更多常玉生前好友的片段线索，逐渐清晰、丰满起来。陈炎锋通过达昂，又找到了常玉生前的好友帕契可夫太太（Hélène Pachkoff）等等六七个线索，获得了常玉生前存着的大量旧照，这对常玉生平的研究，可说是非常珍贵的资料。
在多次碰面后，哈巴尔一口答应了陈炎锋的提案，1982年5月，台北版画家画廊举办了常玉在台湾的第一场纸上作品展览“常玉，卅年代的素描与水彩”，并出版了《巴黎的一曲乡思:常玉》。本次上拍的部分作品，即出现在这次展览与出版中。尽管观展人潮踊跃，但收藏的意愿却大不如陈炎锋所预期，在1984年5月，哈巴尔与陈炎锋又在巴黎东方画廊举办常玉纸上作品展。
常玉遗留的大部分作品，除了有幸赠予生前好友约翰·法兰寇（Johan Franco）等人保留，其他都借由图欧公司的草率拍卖被处理。除本次上拍由哈巴尔处得到的作品之外，还被贾克·尼耶沙瓦（Jacques Nieszawer）、尚·克劳德·希耶戴（Jean-Claude Riedel）、尚·方斯瓦·毕朵（Jean Fran?ois Bideau）等人慧眼买下，这几位对常玉充满信心的艺术爱好者以及他们的子孙，直至今日都保有一定比例的常玉作品。
轻盈的灵魂，丰厚的“肉身”
常玉的纸上旖旎
拍品编号 665-674
笛卡尔（Rene Descartes）曾说:“裸体即本质”。从乔尔乔内（Giorgione）到安格尔（Jean Auguste Dominique Ingres），从马蒂斯（Henri Matisse）到莫迪里阿尼（Amedeo Modigliani），西方的裸体艺术是纯粹而理性的，旅居法国的常玉笔下的肉身，以线为气韵，则超越了形而上，他笔下的裸女久负盛名，丰腴各异的“巨女人”展示了初到巴黎的常玉，面对花都生活迸发出的热情，也暗示了他的个性与艺术轨迹。
至1927年初，同期赴法的中国友人，诸如徐悲鸿夫妇、郭有守、邵洵美、徐志摩等人纷纷回国，唯有富家公子常玉沉湎花都，此时他的作品在沙龙中刚刚崭露头角，家中尚有优渥的经济支援，春风得意。他在蒙帕纳斯（Montparnasse）的咖啡店和大茅屋学院（Atelier de la Grande Chaumière）消磨大把时光，悉心琢磨着传统中国画中不存在的人体素描。友人回忆他“衣着考究，拉小提琴，打网球，更擅撞球，除此之外，烟酒无缘，不跳舞，也不赌。一生爱好是天然。”多姿多彩的巴黎生活，让常玉时常懒于绘画，倒是颇有魏晋风度。
大茅屋学院，创立于1902年，以宽松的学习环境鼓励艺术家自由探索并展现自我，这种一改美术学院制式的教学形式，吸引了高更（Paul Gauguin）、莫迪里阿尼和贾科梅蒂（Alberto Giacometti）等无数艺术家的青睐，也正与常玉不羁的性格契合。在大茅屋学院中，除了描摹姿态各异的裸女模特之外，其他同学也成了常玉关注的对象，聚精会神的同学，男女老幼，高矮胖瘦，皆入他笔。常玉极少绘制男子，本次上拍的《着西装的男子》（拍品编号671）即勾勒了一位低头作画的卷鬃男同学，线条色泽深浅不一，有如书法凝结，虽寥寥数笔，但西装、领结、鞋履无不展现着20、30年代一丝不苟的巴黎风尚，这幅少见的穿戴齐整的男子肖像，还保有常玉独特的“梳齿状”手指，正如常玉的重要研究者陈炎锋感叹，“有些人或许终其一生也练不成这几秒钟的神来之笔”。
除了来去自如的大茅屋学院，常玉还时常流连坐落于蒙帕纳斯大道上的圆顶咖啡厅（La Coupole），这里也是藤田嗣治（Foujita）等人云集的文艺圣地。据常玉前妻哈蒙尼耶（de la Harmonyer）所言，常玉的时间多用在漆器家俱的制作、绘画，及前往咖啡馆一坐数小时，在餐垫上素描。以圆齿边桌纸作画的水彩《红色裸女》（拍品编号669），见证了常玉在巴黎的生活轨迹。在中国古代的绘画艺术中，五代后梁画家荆浩曾著《笔法记》，谈画有“六要”，其中“墨”为“六要”之一，墨者，讲究高低晕淡，品物浅深。此画中女子轻抚心口，身体轮廓线内缘的红，与发顶私处的黑相映，色彩“游动”其中，加重了人体肌理走向的体积，暗示了女性独有的丰盈肉感，此作以线勾形，以彩显体，是一幅自由、热情，又带点含蓄节制的作品，真可谓“文采自然，似非因笔”。
青年时代的这般自在，深深印刻在常玉的个性里，一张贴在墙壁上的铅笔素描《付罚款的裸女图》（拍品编号667），在其右方空白处略带调侃的用毛笔写着:“十一月十五日下午一时去警察局付罚款，常玉兄千万不要忘记。”大概是法国居留证到期未续约，警察局又来函多次，万不得已才随手记在素描作品上。
形色简约，以白定物，常玉亦深得传统水墨留白的奥义，并且能够进一步融汇于西洋绘画的透视构图中，本次上拍的两幅美人背影:《美丽的大腿》（拍品编号672）与《跪着的裸女》（拍品编号673），仿佛透过相机广角观看，呈现出近大远小的三角形，而其画面中的白，既是肉体，亦是虚空。他的白看似平常，其实饱含对人体肌理层次的处理，配合简约至极的构图看来灵气生动，传达了丰富的中国意象。
感性，但又超脱情欲；囿于形态，又做空了形态。恐怕只有如此轻盈的灵魂，才会独独钟爱尘世中丰厚的肉身。
“我就不能一天没有一个精光的女人耽在我的面前供养，我真是穷，饭都吃不出，衣都穿不全，可是模特儿—我怎么也省不了。”
—常玉